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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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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成精,這世上居然還真的有這種事情。”

議事閣裏,掌門和各峰長老齊聚一堂,神色嚴肅。

劍峰的嚴長老率先開口,“藏書閣裏那本《玄靈載》提到一句草木成精,世間罕有。而這麽多年來,誰也不曾真的見過草木精,大家都以為這不過是個傳說,當不得真,卻不曾想,原來世上真有此物。”

丹峰的蘇長老更是直接,她神色幽幽,“《玄靈載》裏還有說到,這草木精可解天下萬毒,也可凈化魔氣。我們和魔族的鬥爭持續了幾千年,但始終不能一舉殲滅,就是因為魔族戰死,魔血會汙染天地靈氣,普通的戰爭還好,各門各派派遣弟子運靈即可凈化,但若是殺伐過多,我們根本承受不起。”

符峰的長老也開口了,“正是如此,魔族勢弱,但千百年來我們都不能將他們徹底消滅,就是因為這魔血和殺伐戾氣造成的帶價太大,我們承受不起。”他神色莫測,“但如今我們居然遇上了傳說中的草木精,徹底消滅魔族的計劃可以提上日程了。”

玄真沈吟了一下,“門中可還有以前不幸染上魔血的弟子,總歸是要先試一下的,若是確實可以凈化...”他頓了一下,又加重了語氣,“那我們便召集正道同盟,開戰吧。”

“附議。”

“附議。”

“附議。”

“附議。”

“附議。”

劍丹符陣法五峰峰主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小桃花從雪山山頂被帶過來,就被移植到了一個花盆裏。

是的,花盆!

簡直奇恥大辱!

她一棵好好的樹被種在花盆裏!就像一朵花一樣!這個門派的人是不是腦子都有點問題啊,不是每天給樹澆水,就是把樹種在花盆裏!

就算是被那個老頭變小了,一直沒變回來正常大小,但她也是一棵樹,不是一株花啊!

而最過分的是,被移植到花盆之後,那個老頭說,之前那個男的,照顧她六十多年,有賞,簡直氣得她桃花都要掉光了,簡直都要變成禿頭桃了!

然後現在被移植到花盆了,照顧她的任務也順理成章地交給了這個整天給她澆水試圖淹死她的混蛋。

小桃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蔫巴巴的,連曬太陽都不想曬了,哪怕她開口怒斥詹安遠,跟他說自己快要被淹死了,她不需要這麽多水,但他完全無視她的控訴,繼續給她澆水。

而今日,小桃花還在迷迷糊糊地睡著,突然感覺自己被澆了一身的水。

而今天的水還黏糊糊的,和平時的感覺很不一樣,粘稠得很,她努力睜開眼,身上的水卻已經全部被吸收完了,而底下花盆的靈土,卻呈現一種極深的褐色,看起來特別臟。

小桃花感覺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不舒服,她不滿地沖詹安遠吼道:“你給我澆了什麽,怎麽這麽奇怪,我好難受。”

詹安遠楞了一下,心虛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但想到自己的師妹,他狠下心來,臉上裝出一副溫柔的表情,語氣溫柔,“和平時一樣的靈水而已,你別鬧,這靈水對你有好處,可以讓你早日化形。”

“是嗎?”小桃花滿心狐疑,並不太相信他。

“自然。”詹安遠定了定心神,“我都給你澆了六十多年靈水了,你看對你有什麽壞處嗎?其他的草木精可都是養了幾百年才能養出神智的,你看你才被我養了六十多年,就成精了。”

他不動聲色地用溫柔的聲音哄騙著她,掌門事先有和他說過,絕不能告訴她,她是這世上唯一的草木精。

而果然,小桃花毫無所覺,特別驕傲地挺了挺枝幹抖了抖葉子,“才不是你澆水的緣故呢,肯定是因為我天賦過人,才會比別的花花草草早成精的。”但她也沒再拒絕詹安遠給她澆水。

“是是是,你是最厲害的。”詹安遠隨聲附和,又伸手拿起旁邊的水壺,給她澆水,這次澆的就是正常的靈水了,至於剛才的...詹安遠斂下眼睛,為了師妹,他做什麽都在所不惜。

而半柱香後,詹安遠看著已經恢覆原色的靈土,臉上一喜,忙退下跑去給掌門報告。

“你是說,那半壺魔血,全都凈化幹凈了?”掌門一捋長髯,臉上神色也甚是驚喜。

“稟掌門,弟子親眼所看,那壺魔血一會就被徹底吸收完了。”

“好好好!”掌門連叫了三聲好,伸手拍在詹安遠肩膀上,神色是毫不掩飾的重視和欣賞,“我知道你對嫣兒一片深情,你放心,等此事事了,我就給你和嫣兒舉行道侶大典,你現在過去給嫣兒和其他染上魔血的弟子放血,然後拿去給那桃花凈化,不過要記住不能讓那桃花精知道這件事。”

這麽多年來,和魔族交戰,最為棘手的就是魔血和魔族殺伐之時發出的戾氣,魔血從傷口進入修士身體,可以通過放血導出,但是運靈之術只能凈化靈氣中夾雜的戾氣和灑落在地上的魔血,已經入了人身的魔血雖可放出,但是無法凈化,若是放任這些魔血在體外,甚至會不斷衍生出戾氣汙染靈氣。

所以這麽多年,魔血入體的修士基本就是廢了,魔血阻凝經脈不可修煉,甚至日夜侵蝕他們體內的靈氣,這些修士幾乎就是充當保存魔血的器皿。

而一連幾月被澆血,小桃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靈氣大漲——第一次被澆血後不久,詹安遠就告訴她如何引靈氣入體,但是盡管靈氣充足,小桃花卻覺得越來越難受,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一直拽著她的根往下沈,而且好像還有一些汙濁的東西在黏著她,有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而這幾個月來,她花瓣的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原本在雪山山頂的時候,她花瓣的顏色還是極淺極淺的粉色,幾乎要和雪山的一片雪色融為一體,但如今她滿枝頭的桃花花瓣幾乎是深粉色,艷得詹安遠還沒進門,遠遠得變便能看見這一片艷麗的深粉。

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已經許久不見的掌門突然闖入,他身後還是當初帶她過來的那群人,只是如今這群人的神色已經是掩飾不住的狂熱和貪婪。

小桃花察覺到了什麽,微微瑟縮了一下,可什麽用都沒有,一如當初,掌門手一揮,她就被迫飛向他的袖子。

這袖裏乾坤,裏面還是當初放的那顆夜明珠。

當初一出來,她知道這顆夜明珠真實的大小了,就立刻嫌棄它了,而掌門也沒說什麽,默默收回放在自己袖子裏了,如今這一樹一珠重逢,小桃花卻再沒有當初的欣喜之情了,她總覺得很不安,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而且掌門身上除了雨水的氣息,還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也是在這時,小桃花電光火石間明白了當初澆在自己身上的是什麽——

是血!

因為靈水稀釋了不少,而且那間房子周圍全是花草——詹安遠說那是有了靈智卻尚未成精的草木放在她周圍能吸一下她的靈氣早點成精,她周身都是花花草草的氣味,對那點血腥味自然就不那麽靈敏。

但如今一出來,雨水將那些花香洗涮幹凈,這些血腥味就變得異常清晰,除了掌門身上的,她甚至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她不清楚掌門到底想拿她幹什麽,但聯想到這幾個月的澆血,還有掌門這半夜過來以及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她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甚至...很有可能她會死,小桃花想到這幾月來偶爾的窒息感,不禁打了個冷顫。

而當掌門停下,將她從袖中放出,將她放大然後種在地上之時,這種恐懼達到了頂點。

這是...何處?

為什麽會有這麽濃重的血腥味?

她甚至能看見有怨氣凝結在周圍,而在她紮根進土裏的時候,無數怨氣順著根部向上蔓延,還有那種熟悉的將她不斷往下拉扯的感覺,那是...那種奇怪的血?

她瑟縮著抖了抖枝幹,這地方是一處峽谷,雨下得很大,可是卻怎麽也無法沖刷掉這濃重腥臭的血味,這味道粘稠到仿佛都要化作實體,在張牙舞爪般向她靠近,想要把她吞噬得一幹二凈。

隔著層層雨簾,小桃花看著不遠處的掌門一眾人等,枝葉抖動得愈發厲害。

漫天大雨傾盆而下,他們所站之處卻空出一片,半滴雨水都打不到,小桃花並不懼雨,只是這雨裏,每一滴都滲透了怨氣,或者說戾氣,那些壓抑至極的情緒順著雨水流入,而泥土裏的魔血一點點攀扯上來,將她的靈氣吸走。

“...救我...”

她抖動起枝幹,深粉色的花瓣隨著雨水無情的拍打而墜下,遠遠看去,就像是個身著粉衣的少女在雨中跌落泥濘苦苦掙紮。

“...救...救我...”

但在場的所有人只是默默地看著。

良久,丹峰的蘇長老伸手接了一下雨,然後放在眼前端詳片刻,幽幽地說道:“這還不到半個時辰,此處戾氣卻消散了如此之多,也難怪《玄靈載》會說這草木精是天下至寶。”

小桃花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若是她不是一棵樹該有多好,紮根在這裏,就再也走不了了。

若她能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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